传统中医让我获得重生

——人生中一段让我难以抹去的记忆

■刘子滈

人到中年,常回首人生。淡定下来,释放无妄的执着,缓行不躁地生活。处苏北平原,悠然而难见南山。怡然见南湖,正时时乐而为之。生活是如此淡漠,年轻时遭遇的一次磨难,总是若隐若显。那次磨难,不时鞭打我,约束我做一个平常人,过平凡的生活,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。


一、祸起萧墙,高中毕业的我突然染恶疾

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我高中毕业。那时,年轻的我,家国情怀无限,人生目标高涨。

高考后,我并没有收到某高校的录取通知书。虽然,考前,我填报了北京那所知名高校的志愿。其实,我的内心并不存如此奢望。我深深知道,无论身体方面,还是文化学习方面,以及心理状态方面,我已经处于极为虚弱的状态。由于多方面的原因,长久封闭自我,与别人交流极少。我的虚弱状态,别人并不知晓,包括我的家人。我自己也很不清醒,自我麻木,自我摧残。

当时,《少林寺》正风靡全国。一天下午,我在家随二哥四弟一起去沙沟街上电影院看《少林寺》。散场后,回来的路上,经过一个渡口。当时,渡船离岸一尺多远,最后一个在岸上的我,却无力迈开沉重的腿,似乎亦无胆量,跳上越来越远的那渡船。那一刻,我的哥哥弟弟都楞住了,别人也不理解,我自己也有点惊诧,为什么?怎么办?

当晚,回到家里,我并没有感到特别不适,只是将疑问存在心底。

第二天,我感到有点异常,左手有点无力举起,左腿无力迈出。如此情形,当然不能等闲视之。当天下午,父母用小船将我运到沙沟,入住沙沟卫生院。

首先,在门诊部初诊,医生无法确定病况,不予办理住院手续,先观察治疗。于是,一系列检查手段逐一展开。量体温,测血压,查五官,验血,验尿,心电图,脑电图,等等。以上做完了,最后还是无法得出明显结论。医生的意见,先挂水观察病情的发展,明天再说吧。就在门诊部外面的走廊上,临时病床上挂水,真受罪。

第三天(按病情发展)上午,继续挂水。中午时,医院几个主任医生会诊,还是无法确诊病情,更无法拿出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。

这时,病情较昨天又有发展,手指有点弯曲,臂膀肌肉轻度萎缩了。医院方面建议,我们赶快去盐城大医院治疗。

当天下午,我们回到家中。我已不能独立行走,父亲背着我上船下船。我的心绪变得茫然起来,父母亲增加了多少忧虑,我不知道。我知道,父亲已经去外面筹划准备去盐城为我治病的费用。母亲也忙碌起来,晚上,将小桃奶奶请来,站水碗。经她查明,我于某日晚,上茅厕(露天厕所)时,被鬼怪碰撞了,惹上了脏东西,云云。

第四天,病情发展更快了。手臂肌肉萎缩已较明显,口眼也已歪斜,已经半身不遂。

因为借款,惊动了众多亲朋好友。离我家东五里路张宋村的三姨父跟我父亲讲,他们村有位马先生,将近70岁了,祖传中医。现在,他们兄弟六人(含堂兄弟)分布我们当地(西乡)周围行医,医术很高明。其中,还有两位在上海大医院做医生。

他们商议,我们开船去盐城时,正好路过张宋村,就在张宋停留一下,请马先生看一下。

当天下午,我被父亲背上二哥掌舵的挂桨船(一种水上小马力柴油机动力船,在当时的苏北农村,较为先进了),向张宋村开去。


二、逢凶化吉,姨父提议让父送我看中医

下午三点多钟,挂桨船开到了张宋村,船停靠在三姨父家东边的小河边。然后,姨父去请马先生。马先生当时正忙,没有立即过来。

下午四点多时,马先生过来了。马先生六十奔外,中等个头,白白净净,看起来精神很好。在西乡乡间,马先生的形象,还是不常见到的。

马先生敏捷地跳上船头,走进船舱。他俯下身,伸出手指翻看了我的两眼眼皮,看了看我的舌苔,并询问我这几天的身体状况,马上说出他的看法。没问题,是肝风。如果相信他,我的病就由他来治。如果我们不放心,马上开船去盐城大医院治疗吧。

当时,离中秋不远了,农村里已经开始准备秋收秋种了。外出去盐城治病,不但花大钱,还费很多工夫。马先生的表态,我的父亲是求之不得,十分高兴。当下决定,就在张宋住下,接受马先生为我治疗。

马先生接过我父亲递上的香烟卷儿,点上,抽上一口,慢慢说道:“放心吧,不会有大问题。”明早,他会过来,现在,他要赶去邻村,看露天放映的电影《少林寺》。

第二天早上(病情发展之第5天),马先生来了。马先生后面跟了一个人,他的二儿子,马小先生。马小先生,背了一个药箱。

很快,马先生开始对我诊治。他先翻看了我的眼睛,再看了我的舌苔,测量了我的体温与血压。然后,让我伸出右手,掌心向上,搁在一个小凳子上(当时,我已经躺在床上)。马先生坐在一旁,伸出两指,搭在我的腕关节上,眯着眼睛,静静诊察我的脉象。

过了几分钟,诊脉完毕。马先生又重新点燃了一支香烟,对一旁垂立的我父亲及三姨父讲了几句话。让他们放心,有办法治好我的病。由于病人身体较虚弱,可能需要治疗一段时间。而且,从今天开始,治疗的同时,还要加强病人的营养。服用中药,会大力冲刷身体,荡涤秽气,同时,培养正气,需消耗很多身体能量。当时,农村里,最好最简单最直接的营养,就是每天吃用几个鸭蛋。

然后,马先生拿出钢笔,在门诊处方笺上,刷,刷,刷,龙飞凤舞,写出医疗方案。如下:

1.注射针剂,补充微生素,每天两针。

2.挂盐水,并添加有关药物。每天两次,每次2瓶,每瓶500ml

3.中药汤剂,每天两顿(另有处方单,按单抓药)。

4.服用天麻丸,每天两次,每次90粒。黑色药丸,比绿豆粒稍大。

5.服用大活络丹,每天一颗(有蜡制外壳,服用时剥掉),外形如大红枣那般大。

6.每天服用全虫几只(蝎子,粗盐腌制)。

7.针灸(主要是针刺)。

以上,先按一个星期配药。

当下,马先生将处方笺交给我父亲,让我父亲去张宋村农村合作医疗室交费,领取相关药品。核算下来,我的父亲放松了紧绷的心弦,药费并不多,尚能承受得了。

随后,马先生取出针盒。我躺在姨父专门为我准备的一张小床上,接受马先生的针刺。马先生取出一根银针,用酒精棉球擦试一下,在我身上,扎于选定的穴位。扎针时,马先生下手很轻,同时不停地询问我的感觉,以有酸胀麻痛为准。开始几针,由马先生扎下。后面的扎针,就由马小先生来扎了。

他们依次将毫针扎于我的头顶、眼皮、仁中、唇上、手腕、手指、胸背、腿弯、脚背,脚心、脚趾,等等,共扎了三十多针。那时,我的样貌,目睹者,无不骇然。但是,我无所畏惧,我只有全力配合治疗。

第一次吃中药,困难不小。父亲用瓦罐小心煎好中药,倒进小碗,看着我喝下。那药,太苦,无法入口,无法下咽。父亲买来一包红砂糖,取出一点,再用开水,化成糖水。有糖水助阵,我摒心静气,将中药一口喝下。那汤药,又苦又涩,怪味冲鼻,赶快咽下,再喝下小半碗糖水。天麻丸很小,不可能一粒粒地去数,一粒粒地服,只能根据一瓶的总量,用瓶盖约计估算出用量,就着水,一口吞下。大活络丹,拆掉外面的封蜡,内丸并不是很大,只有白果(银杏)大小,就着水,整粒吞下,尚无困难。只是,看着盐腌的蝎子,还是有抗拒心理。不得已,将其剁碎,用手指捏住,送入口中,感觉不到什么味道。喝一口水,咽下,也就可以了。

每天,父亲去张宋村合作医疗室请来马先生和马小先生,紧张有序地对我进行治疗。效果,显而易见。一周后,我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。这样,我就由父亲陪伴,自己走到医疗室接受马先生的治疗。

将近20天,经过边治边养,我的身体已接近康复。

后来,中秋节到了,我与父亲告别马先生,告别姨父全家,回到老家东沙沟安心过了中秋节。

回家后,我查了有关书籍。《黄帝内经·素问》风论 :肝风之状,多汗恶风,善悲善怒,肝藏气虚,不能荣养。为风邪所侵,搏于筋脉,荣卫凝泣,关节不通。至于筋脉拘挛,口眼偏斜,头目不清,眩晕跌扑。

刚过完中秋,不幸的事情又发生了,我的右半身又出现了与前面相同的症状。父亲又带着我,前往张宋村,再次请求马先生的治疗。

这次,由于及时对症治疗,并没有什么慌乱,只是又增加了开支,加重了父母的负担。我的心中,深感不安。

重新治疗没几天,马先生接到上海电报,上海的大哥(马老先生)病危,让他急去上海。

马先生将治疗我的事儿交待给马小先生,前往上海了。

由于前期那段日子,马小先生参与了治疗全过程,所以,他并不慌张,有条不紊地展开各项治疗。我也幸运地继续接受马小先生的有效治疗。就这样,前后治疗,花了近40天时间,我终于痊愈了。

除了该花的医疗费外,父亲又专门买了两次鸭蛋及两条香烟送给马先生,表示衷心的酬谢。一点点物品,不足以表达我们全家的感激之情。马先生对我的救护之情,我已深深地藏在我的心中。


三、高考失利,独闯天涯我怀揣一个中医梦

高考失利,被迫走向社会,我不得不面临艰难的职业选择。

当时,农村青年可供选择的机会并不多。我了解到,我的一个高中同学随他的长辈,外出做了走方郎中。由于自己的亲身体验,我领会过中医的神奇,我考虑跟随同学外出闯荡四方,做个江湖郎中。而且,我规划了自己的人生,边行走江湖,边报读南京中医学院函授课程,有实践知识,也学理论知识。可是,我顾虑重重,最终没有成行。我面临种种矛盾之处,一是我心中已经收藏了文学之梦;二是做郎中,不是正途,名声不算好,担心被人瞧不起;三是父母年纪大了,选个正经职业,争取早点成家,减轻父母的负担,并报答父母。后来,我临时做了一段时间小学教师,只是,工资太低。

躁动的心绪,始终无法安顿于沉静的西乡。荒寂的心中,常常有无与言说的忧愁。我在等待,我在努力寻找,自己走向未来的人生之路。

后来,我终于得到一个机会,来到广东。在珠海,在深圳,我生活工作了二十多年。当然,后来的日子,我对中医药关爱有加,陆陆续续阅读或接触了不少中医典籍,诸如东汉末张仲景《伤寒杂病论》,唐朝孙思邈《千金要方》,明朝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,清朝叶天士《温病论》,等等。由于亲身体验,以及典籍学习,我对中医药还是有一定的认识的。

在珠海工作时,与家中时常书信联系。一次,父亲的来信中,告诉我一个不幸的消息。我儿时的一个小伙伴,小我几岁,罹患疾病,救治不周,不幸离世。我很震惊,也很难过,他才二十多岁。

据父亲来信讲,我那小伙伴的病症,与我以前所患病疾,有相似之处。可是,由于他的父母是文盲,加之家里经济条件很一般,所以,他的疾病治疗上,走了不少弯路,从发病,治疗,到去世,不过三年时间。他兄妹三人,连父母嫂子一共六口人。他的父亲,母亲,哥哥,妹妹,嫂子,身体上,或多或少,都有点,或大或小的身体缺陷。他曾经觉得自己是个幸运儿,一个正常的健康人。他的个子比我高,皮肤白晰,眉清目秀。谁知道,天道是如此不公,又如此残忍,不假其年,让他年纪轻轻,迎风而夭,岂不令人痛惜?悲夫!


感悟:马先生用中医药精湛的医术,给了我幸运地继续生存的权利,给了我后来多彩的人生。十分感谢马先生!长久地怀念马先生!

我也无法忘记,我的父亲,我的母亲,以及我的兄弟姐妹,所有亲朋好友,对我的关爱与帮助。谢谢他们!

生命的选择,对于个人而言,从来是被动的。大多数时候,我们只有遵从自然的法则,顺其自然,敬畏自然。否则,会受到自然的惩罚。

不要期望长生不老,平常地生活,健康,愉快,就是美好的生活。

诗云

五荒其事我心知,人生百岁总情痴。

风风雨雨彩虹现,三生何幸却无期。


六梦频频过眼空,长风万里秋色浓。

华亭大路忙过客,翠竹深处寺钟鸣。


七步才情怜子建,盛名之下志难安。

曾经热血付流水,滚滚红尘我坦然。

作者简介:

刘子滈,原名刘日高,字子滈,又字元滈,号滨湖散人,江苏盐城西乡人。


责任编辑:吴耀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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